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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自古嫦娥愛少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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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自古嫦娥愛少年

法國妞是波伏娃的後人,從小被教育著要勇敢發聲,堅定自己的立場。為此,不惜據理力爭,甚至強詞奪理。因為多數時候能贏,所以心裏不憋事兒,也不記仇。往往前一天跟人幹完仗,後一天就沒事人似的找人說話,比原先還親熱。

這招一般挺管用,揚手不打笑臉人麽,還是她這麽個大美人!多數時候,人們不但原諒她,還斯特哥爾摩綜合癥發作似的替她找借口:“她人挺真的,有什麽說什麽,其實沒壞心。”

和陳颯吵完沒兩天,她就“故伎重演”,主動短信破冰,先給酒吧對峙的場面降級定性:“嘿,好嗎?那晚咱倆的對話有點過火,希望你已經不氣了。”

等了半天,石沈大海。

她感覺不妙,便使出殺手鐧:“我在想,咱們是不是該把去魁北克租車的事定了?到時你想從我家出發,還是你家?”

並貼心補充:“我都行。”

去魁北克自駕是陳颯的主意,還做了點攻略,定下不少打卡地點。法國妞吃定陳颯愛熱鬧,絕不會為了一時意氣,放棄這場旅行。

誰知事與願違,幾小時後,陳颯回了,生冷梆硬的幾個字:“對不起,我有別的安排,去不了了。”

定好的事就這麽黃了,還有別的安排?!法國妞也來了脾氣,回:“好,那祝你長周末愉快。”然後拉了新男友當替補,租車去了魁北克,三天長周末一分鐘都沒浪費,還賭氣地在外國朋友圈——“肥死不可(社交網站)”上發了不少快樂出游的照片。

陳颯本來不是氣性大的人,這時候也不過是想讓她正兒八經地道個歉,畢竟,這涉及到個人和民族的尊嚴。可道歉沒等來,倒等來法國妞在“肥死不可”上的那些動態,這他媽是赤裸裸的示威!

陳颯七竅生煙。於是,假期後回去上班,在茶水間和過道裏和法國妞遇上,她掉臉就走。法國妞看她這樣,也不來迎合。

兩人冷戰了好幾個禮拜,事情才出現轉機,因為又輪到她倆值周做廚房了。

單位有個人人痛恨的破規矩——普通員工得收拾廚房,兩人一組,搭檔著早晚收拾廚房,當值一周,然後換到下一組。

陳颯和法國妞要好的時候,主動要求被安排為一組。每次輪到她倆,她們就自己商量著,靈活安排,要麽一個專做早班,一個專做晚班;要麽搭檔著一起做,邊做邊閑侃。

現在既然撕破臉了,也就無從商量了。

星期一早上,陳颯提前十分鐘到單位,打算盡快收拾好廚房,這樣法國妞就明白她該做晚班。

誰知剛走進廚房,便眼前一亮,裏頭已經被收拾得頭光臉凈了:洗碗機裏幹凈的杯盤全都被整齊地碼放進了櫃子,桌上、臺子上擦得鋥亮,上頭的茶袋、咖啡糖包也歸置得整整齊齊。

看來法國妞的心思跟她是一路的,也挑了早班。

得,那就做晚班唄。

可等到下班後,再次走進廚房,廚房又已經被收拾妥當了,中午堆了一池的臟杯臟碗已經消失,洗碗機也開動了,裏面轟隆轟隆的。

陳颯望著一塵不染的廚房直納悶:什麽意思這是?示好?

嘿!她可不接受這份稀裏糊塗地和好。

第二天,她提前二十分鐘到了單位,可那位跟掐準了似的,又早她一步,把廚房收拾得一塵不染的。

陳颯坐不住了,斟酌著要不要給她發個信息,言簡意賅地通知她,餘下的幾天自己包圓。

正猶豫間,法國妞倒主動給她來了條短信:“嘿,謝謝你這兩天幫我做廚房,接下來幾天讓我來吧。”

陳颯摸不著頭腦。

還未及解釋,法國妞就又“嗚”地來了條信息:“我覺著我欠你一個道歉。那晚不管怎樣,我都不該那樣貶低你的文化,置喙你的家事。雖然我還是不能理解你的選擇,也不懂你媽媽的中式思維,但我能體會一個母親對女兒無私的愛。”

這還像句人話。陳颯心裏立刻舒坦了不少,撥雲見霧的。然後邊怡然地在座位上抖著腿,邊給她回覆:“希望你不會後悔說出這些話——因為廚房不是我做的,我一直以為是你。”

法國妞給她發來一串問號。

“不過不管這人是誰,我覺得我們就裝傻,讓他或她好人做到底,把這周做完得了。”陳颯缺德提議。

“我讚成。”法國妞回。

這就冰釋前嫌了。

茶歇的時候,法國妞像從前一樣走到她的小隔間,問她願不願意出去散步。

陳颯驚訝地指指窗外:“現在?”窗外不知何時淅淅瀝瀝著下起了雨。

“這才是美的時候,你不想看看雨中的丁香樹嗎?”法國妞沖她拎拎手中的大雨傘,“而且我有這個。”

已經六月中旬了,單位附近有戶人家門前的一株丁香樹還開著花,每次走過去,空氣裏都是一股幽香。

“好吧。”陳颯爽然應允。

幾個禮拜沒說話,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,八卦是最好的破冰方式。

“你還記得我那個前男友嗎?”一出單位的樓,法國妞就迫不及待地問陳颯。

陳颯略想想,便記起來了:“那個哥倫比亞家夥?就是跳舞的時候腚抖得像馬達的那個?”

法國妞笑著點點頭:“他要來多倫多了,想約我見面。”

陳颯聽法國妞講過她和她的這位拉丁前任荷爾蒙爆棚的故事。

法國妞索邦大學讀書時,利用暑假期間和朋友們去哥倫比亞旅游,在首都波哥大的夜店裏遇到了在英俊狂野的咖啡貿易商人胡安。

一個是身心自由的法國少女,一個是熱情奔放的拉丁男人,當下四目相對,石破天驚,貼面熱舞,幹柴烈火,火速共赴巫山雲雨之樂。兩人轟轟烈烈地談了三個月的戀愛,但是最終沒有敵過空間和距離的摧殘,畢竟一個在歐洲,一個在南美洲。

他們嘗試過開放式的戀愛關系,就是雙方保持戀愛關系,同時也可以隨意和別人約會。但現實和願景總是不一致,每次等他們其中一方有了新的別的相好,另一方就忍不住吃醋、爭吵。

一次劇烈的爭吵以後,兩人便斷了聯系。

頓了一頓,法國妞又在潺潺的雨聲中告訴陳颯:“我們有三四年沒聯絡了,他這次要去蒙特利爾參加一個咖啡貿易展,聽我們一個共同的朋友說我也在多倫多,所以就想過來找我。我想見見也沒有壞處,因為——我們沒有過一個‘正式的了結’。把事情說開也好,你說呢?”

正式的了結——Having a closure。歐美人分手,成熟點的,都講究這個“正式的了結”,是理智思考後的決定,講得明白清楚,離別時雙方友好互道一聲珍重,然後徹底放下過去,擁抱未來。瀟灑的情侶最後可能還來一次魚水之歡。

沒有“正式的了結”,總會牽牽絆絆,心裏總會有那麽個人。

可陳颯知道,這只是法國妞為說服自己找的由頭,她就是想見咖啡商。這一見必定是久旱逢甘霖,但男未娶女未嫁,兩頭都有情,又有何不可?她於是煽動:“見,必須見!你們並沒有正式分手,屬於戰爭未決狀態!”

“我真懷念跟你聊天,我的朋友。”法國妞摟摟她的肩。

“嗳不對,你不是跟那個初級網管約會呢嗎?黃了?”陳颯忽然記起來。他倆是地下情,在單位低調地保持著距離,中午飯都難得一起吃,她差點都給忘了。

法國妞艱難地吞了口唾沫:“這就是我糾結的地方,我們...還談著。可是,我覺得我沒那麽喜歡他了,有時候跟他在一起,有種窒息的感覺。”

“喲,某人不是覺得他挺善良的嗎?”

“他確實善良,但是也有點......無趣,沒什麽挑戰性。你信嗎?快一個月了,除了麥當勞薯條,我都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麽,每次出去,他總是說:‘你喜歡吃什麽就點什麽,我都行。’反正很無趣。你——明白我在說什麽嗎?”

“明白,當然明白!他頭一天上班,我不就告訴你,他在地鐵上跟那個腦筋有差錯的女人搭訕?這人可能是個好人,可好人多沒勁?畢竟,耶穌是拿來供的,不是拿來約會的。”

“哈哈哈哈。”

兩人缺心少肺地笑。

這時,她們已經走到了那顆丁香樹下,法國妞在那蘸了雨水的幽香裏說:“我唯一的擔心就是,和胡安重逢後,感覺和從前不一樣了。”

陳颯推波助瀾:“那也只有去了才知道,不是嗎?我不知道你背著網管,跟哥倫比亞人見面會不會後悔;但是如果你跟網管在一起,而不去見哥倫比亞人,將來一定後悔!”

她們帶著一身潮氣,有說有笑地回了辦公室,迎面撞上了剛幫一個同事解決系統設置的網管——安童。

這小子有個絕活,位不高權不重的,可特別熱愛自己的本職工作,人又好說話,甭管誰使喚他,他都毫無怨言地甘願被差遣。所以單位自上而下,都對這個憨頭憨腦的大小夥兒喜聞樂見的,包括平時不茍言笑的廖靜。

有一回,網管和廖靜在過道裏碰見,微笑了一下,悄聲聊了兩句。等他走過去以後,廖靜竟立在那裏目送了他一會兒,臉上還帶著點密密的笑意。要不是親眼目睹,陳颯都不敢相信。果然是自古嫦娥愛少年,雖然嫦娥老了點,少年也忒殘了點。

“下雨了你們還出去?買咖啡嗎?”網管和她們招呼,樂呵呵的。應該是為她們和好而高興。

那二位卻有些做賊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神:“對,去看丁香花。” “雨中的丁香花。”然後趕緊回到各自的小隔間。

陳颯望著他那張人畜無害的笑臉,良心莫名地有些痛。

回到座位上不久,法國妞又來了一條短信:“我知道廚房誰做的了,安童!他想給我們和好創造契機。”

陳颯的良心大大地痛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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